第29章(2 / 2)

暮春之令 海青拿天鹅 5222 字 4个月前

「如此。」少顷,他唇角弯了弯,「怪不得戚夫人今日请来了媒妇。」

徽妍忍不住壮起胆来,看着皇帝,低低道,「公子今日光临陋室,便是要问这些?」

「非也。」皇帝将简册塞回去,拍拍手上的灰,转过身来,正对着她,「我说过,今日登门,乃为拜谒先师及夫人。」

他的神色一本正经,徽妍满腹疑惑,却不敢当面质疑,只看着他,面色不定。

「女君,找到了!」这时,书架那边传来家人高兴的声音,将二人打断。徽妍移开目光看去,只见他们正将简册小心翼翼地取下来,一边抆汗一边说,「只是甚多,足有二十多卷!」

「都取出来便是,搬到堂上。」徽妍吩咐道,看看皇帝,不再说话,一礼,朝堂上走去。

*****

还未到堂上,徽妍已经听到了里面传出的笑语之声。

戚氏见到家人们抬着这许多简册,甚是惊讶,对皇帝道,「这么许多,公子如何看完?」

皇帝想了想,道,「在下方才也是此想,欲问夫人与王君,可否将简册借走?请诸位放心,在下必视若珍宝,绝无损毁,两月之内定归还府上。」

「借又何妨,拿去便是。」戚氏和气道。

皇帝谢过,才坐下,只听陈氏笑着对徽妍道,「徽妍,前两日姑君才念叨小叔,方才家书便到了。」

「哦?」徽妍讶然,看向戚氏,只见她手里拿着两张木牍,亦是笑意盈盈。方才在堂外,她听到众人说的热闹,还担心是在妄议「刘公子」,唯恐惹祸。原来是为了此事,徽妍放下心来,不禁也露出笑意,「恒书中说了什么?」

戚氏却皱着眉,伸着手将木牍拉远,左看右看,摇头,「恒也是,第二张的字写得这般小,老妇看也看不清。」

陈氏笑道:「待妾为姑君来看。」说罢,将木牍接过。看了看,道,「小叔说,郎中令对他甚是器重,在长安甚好,前几日还得了假,到大姑府中去住了一日。」

戚氏颔首:「如此。」

「哦,小叔说到了那匹大宛良驹。书中说,大宛良驹可是真的好,就是喂得费钱,以粟为粮秣,长姑上个月给了他一石粟米,都吃光了。」

呃……徽妍听着,不禁瞅向皇帝。大宛良驹的事她也知道,就是皇帝赐给王恒的。

只见皇帝手里拿着一卷书翻着,似乎没听到。

说罢,陈氏叹口气,对王璟说,「这大宛良驹竟这么费粮。陛下也真是,赐马是好事,却怎赐一匹这般娇贵的?郎官又无俸禄,恒怎好总去向长姑借粮……」

徽妍忽然猛地咳了起来。

「二姊怎么了,今日总咳嗽?」王萦诧异地看徽妍,「不舒服?」

「嗯……无事。」徽妍脸颊发红,说着,却紧张地将眼睛瞅向皇帝。

皇帝自然也已经听到,从简册上抬眼,似饶有兴味。

「她今日喝水总呛着,也不知为何。」戚氏道,却催促陈氏,「莫打岔,继续看。」

「没有了。」陈氏道,「小叔说,他在长安,对姑君与我等甚是牵挂,等得了更长的假便回来探望。」

戚氏亦高兴,嘴上却道,「勿信那小儿甜言蜜语,前番在雒阳,每每致书家中,也说得了空便回家,回过几次?」

众人皆笑。

戚氏又道:「那良驹确是费粮,不过既是御赐的良驹,吃光了也要喂。总让缪他们夫妇来出这粮草也是不妥,明日就让家人送五石粟米去长安。」

王璟听了,应下。

徽妍听着他们说话,不再作声,也不敢再看皇帝,只低头喝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坐在下首的那位是先帝,她家大概不止会被去职免爵吧……

***

用过膳之后,天色已经快黑了。戚氏想将客人留下夜宿,但皇帝说,驿馆中还有友人等候,亦有别事要办。戚氏见留不住,只得答应,辞别的时候,却坚持要送他们出门。

皇帝退让不得,亦不拒绝,一边和颜悦色地与戚氏说着话,一道往门外走去。

徽妍与徐恩跟在后面,交换眼神,各是无奈。

戚氏心情大好,只听她道,「我等每日在家,难得有访客。公子若不弃可常来,若想看经典,先夫藏书都在府中;若好下棋,伯钧可与你切磋。」

皇帝道:「在下若有空闲,必定再登门拜访。」

「先夫在世之时,一向将弟子视若己出,公子亦必不例外,切莫客气才是!」

徽妍在后面听着,很想提醒母亲别这么热情,却插不上嘴。再看兄嫂和王萦,皆笑容满面。王萦跟徐恩也说得热闹,讨论着长安的新鲜事,徽妍听见王萦对徐恩说,若宫中有什么时兴的装扮,他一定要告知她。

徐恩笑笑:「宫中么,女君又不是不知,如今只有宫婢,何来什么时兴装式。」说罢,若有若无地瞅一眼徽妍。

徽妍当作没听到,转开脸去。

众人送到门前,车马已经备后,皇帝再向众人别过,与徐恩各自上车。

徽妍站在戚氏身后,一直看着皇帝的车帏放下,却仍不敢妄动。天知晓那马车上有没有个暗窗缝隙,她觉得,就算自己动一动脚趾头,皇帝或许都会知道。

直到他们消失在桑林的那边,徽妍的心才真的放下来。

「今日这位刘公子甚是不错。」回到堂上,戚氏第一句话就是夸奖,笑眯眯的,「看他风貌,必是大家子弟。」

陈氏道:「姑君此言有理,妾方才所见,徐内侍对这位刘公子也甚为礼让。」

戚氏道:「他住在宣明里,那里住的可不是平凡人家,都是出入朝廷的仕宦。」

「他姓刘,说不定是宗室?」王萦好奇地说。

「怎会是宗室,」陈氏摇头,「宗室子弟个个眼高於顶,你何曾见过有这般谦和识礼之人?」

谁说他谦和识礼……徽妍腹诽。

「是了,二姊不是从前就认识刘公子么?」王萦道,「二姊可知他出身?」

徽妍终於被问到,有些嗫嚅,「也不算十分认识……只是从前在宫学时见过,似乎确是不凡。」

「宫学?」王璟问,「他去宫学?」

徽妍心底打了个突,忙道,「我记得他那时是侍奉的郎官。」

王萦点头:「也怪不得,司马府君从前也是宫学侍奉的郎官。」

这话出来,众人瞬间安静。

戚氏瞪了王萦一眼,王萦自知失语,忙捂住嘴,看向徽妍。

徽妍苦笑。这种情形,近来总会遇到。明明是她退婚,看起来却是她的家人更紧张。

「如此,伯钧,你致书给叔容。」戚氏道,「让他去打探打探,刘公子到底出身如何。」

徽妍讶然:「为何要打探?」

「自然师为了你啊!」戚氏将她的手拉过来,「多好的男子,文质彬彬,知书识礼,若家世好,岂非良配!」

「徽妍,依我看,他对你应是有意。」陈氏亦笑,「方才说话时,他总不住看你。姑君看他碍着我等不好说话,这才让你带他去寻书。」

徽妍面红耳赤,急道,「他不行!」

「为何?」众人问。

徽妍噎住,少顷,支支吾吾,「他……他是鳏夫……」

「鳏夫又如何!」戚氏道,「司马楷也是鳏夫,还带着儿女,当初也未见你说个不字。」说罢,她将手一挥,「莫多言,伯钧,明日便致书去长安,打探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