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妍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相遇之时,只顾得将脸上的泪水一抹,下了马,朝他们拔足飞奔。
郅师耆也停下来,将蒲那和从音抱下马。
「徽妍!」两个小童奋力朝她奔过来,徽妍才张开手臂,已经被他们撞了个满怀,险些跌倒。
汗气和热气,两个小小的身体拥在怀中,徽妍只觉充实和满足,仿佛压在身上的巨石落了地,唯有解脱和欢喜。
「对不住……」徽妍一边哭着,一边用力亲吻他们红扑扑的脸,喃喃道,「对不住……对不住……」
蒲那和从音也大哭着,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
……你也要走了……谁来给我讲故事?
……你不要走好么?
他们曾经这样对她说,眼睛里全是祈求。
但徽妍那时候告诉他们,不,她要回家。
而现在,徽妍想说,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们,她会一直给他们讲故事,直到他们不再需要她陪伴,不再需要她的故事入睡……
「蒲那,从音!」郅师耆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笑意,「快放手!你们快把她勒死了!」
蒲那和从音忙松开手,徽妍抬头,抆抆眼泪。只见太阳耀眼,郅师耆的脸上胡子拉碴,脸有些脏,笑起来却仍如从前一样开朗。
未等她再看仔细,他上前,忽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徽妍惊叫一声,却被他大笑的声音淹没,在胸膛震响。他的气息,混着尘土和汗臭,却不教人反感。徽妍被他举在半空,未几,似被那快意感染,亦不禁露出笑意。
万里牵挂,而今,她在意的人皆是平安。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呃……女史。」正沉浸於欷歔感叹,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转头,只见是一名军士来到,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陛下来了。」
徽妍这才想起,忙回头,却见十余步开外,皇帝骑在马上。只见头盔下,他的脸对着这边,神色看不分明。
徽妍自知失礼,忙让郅师耆将自己放下来。
「陛下?」郅师耆听到这二字,亦是愣住,一边望向皇帝一边问徽妍,「那是汉庭皇帝?」
「正是。」徽妍抆了抆眼角,笑笑。忙将蒲那和从音的手拉起,带着他们朝皇帝走过去,到得马前,向他行礼,「陛下,蒲那王子及从音居次,拜见陛下。」
蒲那和从音似乎并不太明白皇帝是何人,望着他,茫然又好奇。
但看徽妍对他敬重,二人也有了些样子。
「拜见陛下。」蒲那年龄大些,行礼颇有模样。
从音瞅一眼兄长,也行个礼,奶声奶气地说,「拜见陛下。」
皇帝看着他们,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蒲那王子,从音居次。」他的声音温和,「王女史每每与朕提起你二人,皆言聪颖仁厚,今日得见,朕甚慰。」
蒲那和从音虽不太明白皇帝所言何意,可似乎觉得他并非可怕之人。徽妍在他们耳旁小声提示,二人照做,向皇帝再礼。
这边见过了礼,片刻,皇帝将目光移向郅师耆。
与蒲那、从音一样,郅师耆看着皇帝的目光亦满是好奇。但他很快收敛起来,上前,以王子之礼向皇帝一拜,「匈奴右日逐王郅师耆,拜见大汉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亲征救我於重围,郅师耆感激不尽!」
他声音中气十足,全无落魄模样。
皇帝看着他,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右日逐王言重,朕此来,乃是为接二位外甥回汉庭,未想幸会右日逐王,实意外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