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恨声道“你这妖妇,休得在这里妖言惑众”
武安像听到了笑话一般,看着大殿里的百官,说道“当年就是在乾政殿,先帝的小十五,她好像就在这个地方”
说罢走到柱子不远处,说道“就在这个地方看到先帝被叛军斩杀,后宫妃嫔和未出阁的公主们皆在殿内被叛军奸污身亡。
“小十五侥幸从那场国难里逃了出去,辗转多年,她回来认祖归宗,揭露你梁寄奴当年犯下的罪行。
“我且问你,你梁寄奴哪来的脸敢踩在先帝的尸骨上狂吠”
楚王气得暴跳,恼羞成怒道“妖妇,你莫要血口喷人”
武安“啧啧”两声,“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长了眼,给梁王室留了那么一个见证人来讨伐你,这是先帝的愤怒之火。
“你梁寄奴做了亏心事,冲着百官天子发火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若有本事,就冲着我这个王室的嫡长女来,拿起你的佩剑刺穿我的胸膛,平息你的怒火,好叫世人看看你楚王的真面目。”
楚王指着她叫骂道“你他娘的别以为老子不敢”
武安步步逼近,厉声道“梁寄奴你只管来,梁王室那么多子嗣丧生在你手里,多我武安一条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王被逼急了,一把抓起梁严,把佩剑架到他的脖子上,恨恨道“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把你这侄儿给宰了”
百官全都着急呼道“陛下”
梁严已经彻底麻木。
武安平静地看着这个饱受磨难的侄子,心中明明紧张,却故作镇定道“六郎,梁王室大势已去,你可愿随姑母共赴国难”
梁严沉默了许久,才答道“侄儿累了,没本事守住祖辈打下来的江山社稷,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还请下了黄泉后,姑母替侄儿在父亲与阿翁跟前美言几句。”
武安似受到触动,眼眶微微湿润,后退行大礼跪拜,高呼道“恭送陛下龙驭归天”
紧接着懵逼的文武百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纷纷响应,呼天喊地道“恭送陛下龙驭归天”
梁严闭目流下热泪,慷慨赴死。
楚王反而被搞得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懵了。
裘华怕他一发不可收拾,连忙劝说道“丞相切莫冲动”又道,“倘若今日天子死在乾政殿,便坐实你谋逆造反的罪名来,切莫着了他们的道儿”
楚王恨得吐血,一时进退皆不是。
另一名心腹秦太尉也跟着劝说。
行事讲究一个出师有名,倘若今日把梁严杀了,各路诸侯便有足够的理由群起攻之,到那时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武安的这招以退为进彻底把楚王困住了,她心里头明明紧张得要死,却不敢露出丝毫胆怯后退。
面对伏跪在地的百官,纵使楚王恨得咬牙切齿,还是陷入了挣扎中。
他对名声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变态执着。
当初以庶出之身弑兄夺得家业,哪曾想上奏请封,朝廷却不卖账,先帝反悔批判,以至于他一直背负着名不正言不顺的骂名。
这令他恨极了王室。
恨极了那些高高在上,自认为血统尊贵的虚伪之辈。
后来清君侧好不容易把朝廷掌控了,原本想直接称帝,无奈当时地方势力繁多,个个都兵强马壮,一旦上位,诸侯定会造反讨伐,只能握着少年天子一点点削弱各方势力。
可是这些年这个王朝委实多灾多难,他本以为捡了个便宜,结果却是一堆烂摊子。
官僚腐败,民不聊生,这件华丽的外袍下藏满了虱子。
楚王做梦都想当皇帝,想得发疯。
然而现在他却怂了。
他那楚王的爵位还是逼迫朝廷得来的,倘若手里没有了名义上的牵制,那底下的诸侯势必会揭竿而起。
光允州何氏和北春汝南王手里就握了近四十万兵马,一旦那些乌合之众打到京城来,他辛苦筹谋下来的家业将付之东流。
裘华竭力劝阻他顾全大局。
楚王迟疑了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天子。
梁严腿软跌坐到地上。
现在有武安主动出来担责,保住了天子,保住了百官。
楚王原本是要杀她的,但又怕落下口舌,叫世人骂他无能,把火气发泄到一个女流之辈头上。
裘华提议让武安去守先帝皇陵,把她幽禁在皇陵。
这样也能堵世人的嘴。
楚王当即下令把她拖下去。
武安冷声道“我自己能走。”
两名禁军不敢动她,她背脊挺得笔直,来的时候端方雅重,去的时候同样如此,不卑不亢,好似一面永不倒下的标杆旗帜。
梁严眼睁睁地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却无能为力,含泪喊道“姑母。”
武安顿住身形,强压下内心的无奈,说道“莫要哭,我是去守你阿翁,心甘情愿去的。”
梁严泣不成声。
武安平静地离开了乾政殿。
此后京中的王室相干人员皆被幽禁,禁止与外面的任何人接触。
面对俞州的讨伐,楚王万分气恼,他底下的智囊团出主意,尚书令文崖说道“不过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丞相无需放到心上。
“那允州何氏虽然手握二十多万大军,但与杜阳常山王卫氏不睦,他们两家断然不会因为俞州号召就合谋前来讨伐。
“朝廷只需稳住允州何氏便可,给他们加官进爵,总不会推拒。”
秦太尉也道“文崖说得不错,一群乌合之众,皆是贪小利之人,怎么可能齐心协力”又道,“更何况召集他们的还是一个妇人,一介女流和一群土匪,能造出什么事来”
听他这么一说,楚王的心里头似乎也好受了些,阴沉着脸道“一个妇人罢了,什么狗屁镇国大长公主,那俞州区区万兵,能掀得起什么浪来”
秦太尉道“所以丞相不用太过焦虑,只要咱们把京中的局势控制住,莫要让那群人钻了空子,该拉拢的就拉拢,该挑拨的就挑拨,料他们也整不出什么名堂来。”
当时他们这群大老爷们根本就没把俞州那些人放在眼里,说到底还是瞧不起女人。
在他们刻板迂腐的观念里,一个女人纵使她再厉害,难不成还有帝王之才
且那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想凭区区俞州就来撼动京中的局势,未免太过天真。
楚王采取了文崖的建议,对那群人该拉拢就拉拢,该挑拨就挑拨,就不信他们还能抱成团。
而另一边的俞州河城陆续聚集了不少英豪过来,大街上时不时有官差巡逻,防治安。
还有日就是召开讨伐大会的日子,州府里异常忙碌。
待到讨伐大会正式召开的那天早上,梁萤起了个早,吩咐谭娘替她整理妆容。
赵老太也过来帮忙。
梁萤要求谭娘把妆容下得重些,镇得住场子才行。
她的发髻是赵老太亲自梳的,高髻,佩花钗,耳侧留有垂髾。
脸上敷铅粉、抹胭脂,画的眉毛细长,是常见的远山黛。
唇妆上窄下宽,还点了面靥。
穿的衣袍是杏黄色,印有缠枝莲纹,衣襟为素白,质地厚重,款式上俭下丰,袖口肥大,束腰,裙长曳地。
脚上是一双云头锦履。
整理妥当后,梁萤站到衣冠镜前打量铜镜中的自己,抬了抬下巴,甚是满意。
赵老太笑眯眯道“到底是金枝玉叶,光站在那里就有排场了。”
谭娘也夸赞道“阿萤生得俊,穿这身顶好。”
梁萤问“镇得住场子吗”
谭娘点头,“能,端方雅重,叫人不敢亵渎。”
早上他们还要祭告天地,看时候不早了,外头的赵雉过来催问。
梁萤由谭娘搀扶出来,赵雉看到她时不禁愣了愣。
那女郎一身端方贵气,给寒冬增添了一道亮色。
杏黄极衬她。
年轻的面庞不说话的样子显得沉静,一双灵动的桃花眼若是在收敛着打量人时极具穿透力。
他知道她生得抢眼,却从未见她这般浓墨重彩的样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通身都是不可侵犯的端庄肃穆。
赵雉无端地严肃起来,甚至有些不自在。
梁萤高昂着头颅,身体挺得笔直,故意喊了一声,“赵州牧。”
赵雉应了一声在。
梁萤伸手,他很识趣地上前搀扶。
梁萤暗搓搓掐了一把他的掌心,赵雉吃痛,她偏过头问道“我今天俊不俊”
赵雉回道“俊。”
梁萤这才满意了。
赵雉把小祖宗搀扶出去,时不时看她,梁萤问“你看什么”
赵雉答道“似乎长大了,比才来蛮鸾山的时候高了许多。”
梁萤掐他,却被他捉住。
那时他爱极了她那种天生的反骨力量,仿佛蕴藏着无限的蓬勃生机。
她无疑是强大的,娇弱的躯壳里装着爆发力骇人的内在潜能,狡猾的时候堪比狐狸,庄重的时候又好似凛冽神明。
身后的谭娘瞅着两人,抿嘴笑。
当真是一对璧人。
赵雉一袭玄色大氅,头戴玉冠,通身都是内敛的英武神俊。
两人站到一起,如果说梁萤的亮眼中带着视觉冲击上的“飘”,那赵雉的“沉”,则把二人拉到了一起。
州府里的所有官员都到齐了,两人过来,所以人行礼。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梁萤正式的样子,气质沉静,不怒自威,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力。
两人带州府官员去祭告天地。
上午辰时刻,各路诸侯陆续进入州府衙门的议事大堂。
梁萤跪坐于正中央的桌案前,上身挺直,双手放置于双膝,目不斜视。
桌案上摆放着天子赐予的金册和公主宝印,昭示着她的无上权威。
议事大堂门口的傧相宣报进来的诸侯身份,但凡入门者皆自报家门朝梁萤行跪拜礼。
梁萤略微颔首,算是回应。
今日来了十多家愿意讨伐楚王的诸侯,有郡府派来的代表,也有州府派来的亲信,更有王侯亲自来了这趟。
他们的排位也有讲究,按身份等级依次排序,分别跪坐于两侧。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整个议事大堂都聚满了人。
梁萤的视线落到陈安身上,他站起身,向众人行礼道“今日大长公主召集诸位来河城,是为商议讨伐楚王一事,诸位若有提议,可尽情一叙。”
一中年男子出列,行拱手礼道“那楚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弑兄夺爵的狗贼,把控朝政为所欲为,当该诛杀振我纲常”
人们纷纷附和。
允州牧何政捋胡子,看向梁萤,言语里颇有几分轻视,故意问道“此次大长公主召集我等汇聚河城,不知你有何高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梁萤。
那时他们都觉得她不过是俞州搬出来的排面罢了,真正的幕后者应该是赵雉这群土匪才对。
毕竟她只是个女人。
在这样的场面,一个女人除了像花瓶那样摆放在这里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所有人都用挑剔的目光审视她,纵使她有极佳的容貌,尊贵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尤物一般的存在。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罢了,常年娇养在后宅的女郎,哪来雄才伟略,与放眼天下的格局
在那些带有偏见的各色眼光中,梁萤并未露出丝毫怯场之态。
那允州十一郡,何氏一族家大业大,手里握有二十多万兵丁,几乎算得上在场的顶级雄主了。
他的分量可想而知。
面对何政的恶意试探,梁萤不疾不徐回答道“春日时楚王派十万大军围剿我俞州,后被击退至东州,折损四万兵,直到至今仍不敢来进犯。
“我欲图东州剿灭钟林大军,不知在坐的诸位,可有胆量与我共谋东州九郡”
这话从她嘴里轻飘飘地说了出来,一下子把众人震慑住了,问得他们面面相觑,似没料到她会竟抛出这样尖锐的问题来。
现场一时陷入了死寂。
梁萤唇角微挑,淡淡道“我俞州万军都敢挑衅钟林十万大军,在坐的诸位哪个不比俞州兵强马壮,莫不是还怯场了”
众人皆沉默。
梁萤看向金林王太守,说道“东州夹在俞州与金林之间门,不知金林王太守可有兴致与我共谋东州,剿灭钟林大军”
王太守委婉回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待我回郡商议后再做决断。”
梁萤挑眉,“我俞州都敢图东州,你金林五万兵还怕了那钟林不成”
王太守没有吭声。
梁萤看向杜阳常山王,“楚王的老巢泉州离杜阳近,不知常山王可有想法”
常山王卫斌答道“大长公主不愧是女中豪杰,你俞州能击退钟林十万大军,可见其实力。”
王太守动了心眼,鸡贼道“对对对,据说俞州有横扫千军的火器,不知我等可有幸见识见识”
梁萤斜睨他,皮笑肉不笑道“那是从阎王殿里讨来的东西,见了它是会流血的,王太守可想清楚了”
王太守闭嘴不语。
梁萤看向在坐的大老爷们,一字一句道“方才何州牧问我有何高见,以我拙见,那楚王盘踞在京畿,虽然一时半日难以撼动,但他的东州,泉州,但凡驻兵之地,我们皆可图之。
“纵使他是那横行霸道的螃蟹,只要有诸位合谋断其手足,哪怕掰不断他的螯足,总能断几条后腿。
“八条腿的螃蟹不易对付,四条腿的总能撕下壳来。
“诸位可有兴致合谋断楚王的后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先前还觉得她是女流之辈,想来没什么主见,不曾想心中早有筹谋,显然有两把刷子。
人们对她的态度严谨了些,心思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梁萤这才进入正题,“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河城,不是让你们跑去打京畿,山高路远的,总得依诸位的实力而行。
“以我愚见,讨伐楚王,需得在不损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实施,根据自身实力和所处的地理位置做筹谋,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观点得到了各路诸侯的认可,人们七嘴八舌讨论起如何把楚王在各地的驻军分而化之。
方才那金林王太守鸡贼不已,这会儿难得的正经起来。
东州夹在金林郡与俞州之间门,如果俞州要图谋,金林确实可以共同协作瓜分东州九郡。
就如同上次永庆跟广陵合作分俞州那般,前后夹击,分散钟林大军,把风险和利益分摊,确实有利于双方得益。
梁萤严肃地跟王太守探讨实施的可行性。
那时她的思路清晰,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给人一种内在的信任稳重。
赵雉并未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发现她真的长大了。
到蛮鸾山的时候才十四岁,天真中透着几分蠢萌,还有对这个世道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现在,杀伐决断,目标明确,铁血手腕。
谈论起瓜分东州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仿佛在讨论一条死鱼。
她成长得委实太快,快到他们差点跟不上她的脚步。
好比现在,方才人们还对她质疑,现在就主动谈起分化楚王驻军的事情。
因为她的出发点确实是符合他们的需求的,极度务实。
俞州同金林谈剿灭钟林大军,杜阳常山王同青州柳氏谈楚王老巢泉州,建水广阳侯朱氏同新乐谈借道的可行性
谁不想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中饱私囊呢
就好比当初楚王打进京城那样,偏要扣上一顶“清君侧”的帽子为非作歹。
现在这群乐于打群架的人个个都精神抖擞,跟打鸡血似的野心勃勃图谋瓜分楚王的驻军。
议事大堂里一时跟菜市似的闹哄哄一片,梁萤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她就要把他们怂恿起来,怂恿起来把风险和利益分摊。
现在她讨来一个镇国大长公主的噱头,这群诸侯肯定是不敢动她的,但楚王把控朝政,仍旧敢派兵来围剿。
面对那个强大的敌人,俞州没法与其抗衡,那就只能搞些邪门歪道了。
若是召唤一群野狗去撕咬,总能让楚王分心东奔西跑。
这样对各路诸侯都有利,让他把京中的兵丁分散应付,风险大家来分担。
同时也给了俞州喘息的机会,把原本能一下子派十万军来进攻的军事分摊到其他诸侯的头上。
赵雉对于她约群架的无耻手段是服气的。
这不,那金林王太守真被她忽悠来跟俞州协作瓜分东州九郡了。
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赵雉默默地看向奉郎,奉郎憋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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