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契书
回到山寨里,头领张信正在堂上。
张信身长不足五尺,却身形壮硕,耿二等人早摘了蒙面布,纷纷上前抱拳行礼,口称「兄长」。
「回来了?」张信看看众山贼抬来的箱笼财物,笑笑,「呵,不少!」
「那是!」耿二得意地说,「兄长也不看看谁出的手!」说罢,他命收下将箱笼打开,只见全是满满的绫罗珠宝,看得人眼馋。
「不错,」张信点头笑道,「梓州大贾黄氏果然名不虚传,随行的细软都比小富之家的家当来得多。」
众人大笑,叽叽喳喳,堂上闹哄哄的。
张信看向立在一旁的田郎,赞许地拍拍他的肩头,「还是老七聪明,今日当记首功!」
这话出来,有人赞许叫好,耿二等人却有些不快之色。
「兄长,二兄带着我等一路紧跟 ,货也是二兄截下的。」有人嚷嚷道。
「就是,我等埋伏了许久,论功劳也不比他差!」
张信皱眉,眼风朝堂上一扫,众人纷纷噤声。
田郎双手抱胸,目光淡漠。
「哦?」张信神色喜怒不辨,「老三不服?你说说。」
吴三刚才喊得最大声,听得这话不由僵了僵。他瞥瞥耿二,哂了哂,瓮声瓮气道,「也不是不服,可老七不过就穿着锦袍骑马摆摆架势走一圈……」
「摆摆架势?」张信笑一声,「就算摆摆架势,让你去摆你摆得来么?上回也不知是谁穿同样的衣服去城里找娼家,还没进门就给鸨婆轰了出来。」
众山贼哄堂大笑。
吴三臊得脸红,却硬着脖子嚷道,「就算他穿衣好看些,那最后劫物的可是我等兄弟,老七刀都没摸一下!」
「老三你这话端是狗屁!」张信身后的王四道:「老七在城中打探了几日,又亲自出马才将人引了来,没他你们劫个球!」
众人议论纷纷,争论不休。
「吵什么吵!收声!」张信脸上有些不好看,瞥向边上的耿二:「 ,今日出山是你领的头,你说话。」
耿二瞄一眼田郎,笑笑:「弟兄们都有功劳,全听兄长分派便是。」
张信又看向一直没做声的田郎:「老七,你的意思?」
田郎嘴角勾起:「我自然也听兄长的。」
张信沉吟,转头对王四道,「既如此,老规矩,三成留在公仓,其余平分。」
王四答应。
正待再说旁事,外面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神色兴奋,「兄长……人!我等劫到了人!」
众人愕然。
「女……女人!」那人一抹脸上的汗水,两眼发光,「一个新妇!」
宁儿紧张地缩在墙角,手里握着金钗,心里默念着女诫,眼睛紧盯着面前两个晃悠地山贼。
她的羃离在被劫的时候失落了,头发松散,脸上的粉妆也被汗水糊掉了,两只大眼睛里汪汪噙着泪水。
「小娘子,别哭呀。」一个山贼嘻笑地上前,想伸手摸她的脸。
「别过来!」宁儿哑着嗓子,忙将金钗在空中一划。
「哟,还挺凶!」山贼缩回手,差点被扎中。
宁儿咬着唇,差点哭出声来。
心里懊悔万分。她原本计划着待到迎亲的牛车走到这山里时,她托言下车方便,借着树丛逃走。可队伍才进山,忽然呼啸声起,山上蹿下十几山贼。吹打的伶人和迎亲送嫁的人见势不妙,立刻惊慌逃走了,待山贼将牛车团团围住,她衣长袖宽行走不便,只能束手就擒。
要是在没进山之前就下车就好了,一想到刚在被山贼扛在肩膀上带进来,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母亲曾经告诉过她,女子最重的乃是贞洁。她父亲是益州司户,是官宦之人,做女儿的切不可做出不检点之事,让父母蒙羞……想到这些,宁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呜呜呜……母亲……
呜呜呜……父亲……
「……」
两个山贼面面相觑。
「怎么了?」一人茫然道。
另一人挠头:「不知道呀……哎哎,别哭……哎……」
「怎么回事?」这时,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二贼回头,见是山寨几个头领都来了,连忙站到一旁。
宁儿抬头,看到几个形貌邋遢的汉子走来,更加恐惧,背脊几乎把墙角抵出个洞来。可眼神一晃,她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里面,愣了愣。
她眨眨眼,用袖子抆抆眼睛。
「呵,果真是个小美人!」吴三眼睛发亮,正待凑上前去看,却见她望向一边,「稹郎……」
宁儿声音微颤,指着田郎,「你是稹郎么?」
事情突如其来,众人皆愕然,顺着她的手指,目光一下聚集到表情僵住的田郎脸上。
田郎看看他们,又看看宁儿,却一脸懵懂:「我……」
「田老七,你的旧识?」一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