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冰雪初融,绿意滋生。
距离江东府百里之外的群山中,零星地分布着几个村子。
几声鸡鸣过后,旭日渐渐从东边升了起来,人声犬吠也此起彼伏,丛林间蛙声鸟鸣渐次和着节奏,打破了一夜的空旷与寂静。
听着外头的声音,纪婉儿缓缓睁开了眼。
她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有几日了。
这几日,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
整个人总是昏昏沉沉的,脑海中还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嘎吱”
窗棂年久失修,风一吹,就发出来丝丝响动。
那带着冬日残余冷意的风也吹进了屋内,灌到了被筒里。
纪婉儿不自觉裹了裹盖在身上绣着碎花的粗布被子。
这被子过于粗糙,又用了多年,刮得她手有些疼。
若是梦,这梦也太真实了些。
可若不是梦,她又为何会来到这里呢
她不过是晚上看了一本,怎么醒来之后就进入到了的世界中呢。
这是一本非常励志的。
女主是世家庶女,姨娘去世后,父亲对她的关注就少了很多,在嫡母的撺掇下,年仅六岁的她被亲爹以犯错为由,丢到了庄子上。等女主长大后,她利用一切手段想方设法回到了京城,然后周旋于世家贵族之中,成功嫁给了五皇子,也就是男主当侧妃。随后,她与男主齐心协力,扳倒了政敌。男主登基后,女主成了贵妃。火来,女主凭借着计谋,取代了皇后的位置,母仪天下,儿子也成为了太子。
这就是一部妥妥的庶出女主的成长奋斗史,还是一篇爽文,女主做什么都会成功。虽然题材老套,但看得人非常爽,欲罢不能。
穿进这样一篇爽文,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可,遗憾的是,她不是穿成了女主,而是穿成了一个不重要的角色。
更惨的是,她是个下场凄惨的炮灰。
六岁的女主被扔到庄子上时,身边的嬷嬷丫鬟都被赶出了府。
原主的亲娘就是在女主身边伺候的嬷嬷。原主跟女主同岁,幼时,她曾在女主院子里陪着女主玩过,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富庶,也曾穿金戴银。
女主的变故同样也影响着原主。
原主一朝从繁华的京城来到了贫穷的乡下,看什么都不顺眼。
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大不如从前,她一朝从天堂跌进了地狱。
等到了花嫁年纪,她娘董嬷嬷又把她嫁给了一个丧父丧母家境贫寒连秀才都不是的读书人,萧清明。
原主的娘毕竟在京城世家做过嬷嬷,即便是当时被赶走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有些家底。
而萧家是真的穷。
萧清明的祖父母有三个儿子,他爹行二。
因着爹娘早逝,萧清明兄弟妹三个一直和祖父母以及叔叔伯伯住在一起。
萧家本就不富裕。叔伯之所以养着他们三个,并非是因为血缘或者怜悯,而是因为萧清明读书好。从小学堂里的先生就说他前途不可限量,将来肯定能中秀才。他们信了这话,指望男主考上秀才好沾点光,所以送他去读书。
可惜萧清明考了两回都没考上,中间又因父母去世,服丧耽搁了几年,这之后叔伯就不想养着他们了。
原主嫁过来才一个月,萧家就分家了。
等到萧家分了家,生活就更艰难了。
萧家大伯和三叔皆是凉薄的性子,又早就看萧清明兄弟妹三个不顺眼,萧清明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所以分家的时候家里几乎没分到什么东西,而且还被赶到了萧家十来年没人住的茅草屋里。
没分家时,有土坯房住着,吃喝也不用太费心,原主尚且还能忍忍。
现如今,她只能住在茅草屋挨饿受冻。
相公又是个不中用的,每天只知道读书,一文钱不赚,下面两个弟弟妹妹又小,家里四张嘴指着吃饭。
原主渐渐受不了了。
她也回娘家抱怨了几回,言语间想要跟萧清明和离。
可惜都被她娘拒绝了,回回都劝她目光放长远些,不要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就这样过了半年左右,原主再次提出来想要和离被她娘拒绝后,她跟京城来的一个商人跑了。
萧清明年近弱冠,一事无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他先是被叔伯赶出来老宅,如今娘子又跟人跑了。
因着萧家老宅那边以及纪婉儿在外头的大肆宣扬,十里八村的人都觉得他是个被叔伯养着吃白饭、花娘子嫁妆的人。这绿帽子一戴,他彻底沦落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萧清明的弟弟在混乱中被人拐跑了。
萧清明黑化了。
很快,萧清明考中了秀才,又在来年中了举,再接着,顺利考中了状元。
中了状元的萧清明带着妹妹去了京城,萧家村众人一点光都没沾上。
在京城,萧清明遇到了原主。
因他二人并未真正和离,原主还是萧清明的娘子。
原主和奸夫以通奸罪被抓,纪家人也因各种原因入狱。
若不是董嬷嬷向女主求救,纪家就真的完了。
想想自己以后的结局,纪婉儿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算算时间,京城富商尚未出现,萧清明也没有黑化。
还好还好,影响她结局的事情没有发生。
纪婉儿砰砰直跳的心慢慢缓和下来。
她已经在床上浑浑噩噩睡了几日了,也没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许,她是注定回不去了。
如果她注定要生活在时空,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要是真过不下去了,她会跟萧清明和离,和平分手,绝不会采取原主的手段,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本也不是个纠结的性子。
虽她想不通自己为何突然来到这个时空,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己又无力改变,就只能接受了。
“咕噜咕噜”
纪婉儿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纪婉儿从床上坐了起来,瞬间,又躺下了。
虽然已经是二月了,可这天儿还是冷的。
一坐起来,冷风就把她身上那一层里衣吹透了,冷意渗到了骨头里。